2024年巴黎残奥会落下帷幕。残奥会期间，来自168个代表团的4400名残奥运动员参加了为期12天的比赛，为残障人士设计的无障碍设施和人性化服务随处可见，体现人类通过体育互助的光辉。

赛场无障碍

“奥运更开放”是巴黎残奥会的口号，近28万名残疾人观众来到奥运场馆观看比赛。得益于各种无障碍解决方案，人人都可以充分享受残奥会。

对于视力障碍人士，残奥会的部分体育赛事提供音频描述服务，有法语和英语两个版本，由奥林匹克广播公司现场解说。这项服务是首次在奥运会官方应用软件上提供，只需在手机上输入票号并插入个人耳机即可聆听。听力障碍者会得到字幕和手语服务。

巴黎王子公园球场、法兰西体育场等6个场馆为视障人士提供触摸式平板电脑。借助此设备，在轮椅橄榄球、轮椅篮球、盲人足球和盲人门球4个球类项目比赛中，视障人士通过移动磁铁可以实时感受球的位置，还可以通过振动系统感受比赛的激烈程度，充分体验体育场的氛围。视障人士还能在法兰西体育场的田径比赛期间佩戴低视力头盔，用以放大比赛场地，加强身临其境的感受。

巴黎残奥会还启动了名为罗比的机器人项目。机器人帮助热爱运动但无法亲临现场的残疾人在医院关注比赛，帮一些残疾儿童了解比赛的幕后情况。观众在手机上可以通过机器人探索巴黎残奥会的比赛场馆和标志性场所，与现场人员互动，感受比赛氛围。

残奥会期间，人们关注的焦点不仅是运动员，还有这座城市本身。自2017年赢得夏季残奥会主办权以来，巴黎已投入2.5亿欧元改善无障碍设施，近2600个公交车站有53%实现无障碍通行。比赛场馆入口处设有残疾人服务处，可以借用轮椅，有志愿者引导就座。所有志愿者都接受过如何为残障人士服务的培训。

巴黎还投资创建了17个增强型无障碍区，其中的公共设施和商店都配备了坡道、触觉条和残疾人专用停车位。负责无障碍事务的巴黎副市长阿拉耶表示要彻底改变这座城市。法国残疾人铁人三项运动员汉奎因康特说 ：“我们需要做的是继承巴黎奥运会的遗产，让每座建筑、每项翻修都能100%无障碍。”

村里如天堂

奥运会结束后，位于巴黎北郊的残奥村用一周的时间就完成改造，迎来残奥会各代表团入住。残奥村负责人米绍德称 ：“残奥村以包容性为理念，经过改造后，能满足4400名残疾运动员的特定需求。所有道路和出入口均可供行动不便人士通行，实现100%无障碍。”

最重要的调整是村里增加坡道和加强照明，运动员无论行动或视力是否受限，都能轻松通行。原本可能给轮椅使用者带来困难的沙地和格栅均被垫子覆盖。村中提供电动移动装置，固定在轮椅前面时，帮助轮椅轻松穿行。3名来自伊朗的运动员飞快地前往餐厅，其中一名使用电动装置，另外两人紧紧抓住同伴的肩膀，一边大笑，一边享受速度的乐趣。

餐饮部门主管伍尔兹强调了餐厅细微但重要的变化。残奥村在餐厅的桌子之间留出空间，布局更开放，便于轮椅通行。冰箱中的食品摆放在所有货架上，确保轮椅使用者或身材矮小的运动员可以轻松取用。志愿者在现场为需要帮助的运动员提供托盘。对那些希望将托盘放在膝盖上的运动员，托盘上加了一层薄薄的橡胶，防止食物滑落。

在生活区内，电源插座安装在离地面45厘米的高度，坐在轮椅上无需弯腰就能使用。在浴室内，扶手的位置经过精心设计，一个固定在墙上，另一个带有吸盘，可灵活满足不同的需求。伍尔兹指出 ：“最小的细节也能给残疾运动员带来巨大的舒适感。”

已退役的法国残疾人运动员、巴黎残奥会综合事务负责人穆诺斯对残奥村的设施大加赞赏，他表示 ：“我们的目标是为运动员在巴黎期间提供最佳体验，确保他们专注于自己的表现，不必担心无障碍问题。这里简直是天堂。”

挪威残疾人赛艇运动员斯卡斯泰因说：“在这里，我不需要打开谷歌地图，放大查看我要去的地方是否有楼梯。我不需要弄清楚是否可以方便如厕，因为我知道随时可以。如果世界能像残奥村一样，所有人都会更好。”

维修有保障

在橄榄球和篮球比赛中，轮椅经常相互碰撞，发生爆胎和凹陷，需要多次修理。残奥会期间，维修请求可能来自每个运动项目，涉及轮椅的维修仅占56%。运营残奥会技术维修服务中心的奥托博克公司来自德国，主管弗洛斯泰说 ：“我们既修理轮椅，也修复假肢，如果有人送来破损的太阳镜，我们也会统计在内。”

为了更好地服务不同国家的运动员，奥托博克此次共派出了164名工作人员，涉及32种语言，提供假肢、轮椅、矫形器的维修服务。自1988年以来，奥托博克一直是历届夏季、冬季残奥会的维修服务供应商。转场期间，奥托博克的全球技师就陆续到达巴黎，开始各项准备工作。各国运动员到达后，维修中心每天早上8点到晚上11点全天候服务，一直到残奥会结束。奥托博克总计提供了为期28天的支持。

巴黎残奥会涉及22个不同的比赛项目，维修工作面临着复杂性、多样性。奥托博克仅零部件就准备了15000多个，整体维修达到2876次。奥托博克配备了3D打印机、对线仪等常用的大型设备，通过传统方法和3D扫描，免费为运动员服务。除了残奥村的维修中心，奥托博克在14个运动场馆也设置了服务不同对象的维修中心。考虑到运动员出行不易，奥托博克还配备移动服务车，帮运动员就近解决辅具问题。

各国运动员可以在维修中心的休息区等候。在这里，可以看到一边下棋一边等待更换假肢的巴西男子坐式排球运动员，还有刷手机的加纳轮椅运动员。多数情况下，维修站的工作平静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2021年东京残奥会上，技术人员穆勒在男子100米轮椅决赛前两小时接到紧急电话，比利时选手格宁发现自己的轮椅坏了。穆勒说：“轮椅损坏很严重，弄坏的都是定制零件。我们从第二天参加比赛的队友轮椅上取了一些零件，装在他的轮椅上，但是都不适合，只好用胶带固定在一起。”格宁在临时修好的轮椅上赢得了金牌，并创造了残奥会纪录。

31岁的英国轮椅击剑运动员科利斯前来求助，她说 ：“我的轮椅很旧了，我以为只有一个地方坏了，带到维修中心后，技术人员还发现了别的毛病，都为我修好了。”

马库森是一名美国选手，参加女子100米和跳远比赛。她膝盖以下截肢，在比赛和日常生活中需要携带多支假肢。抵达巴黎时，她的“日常用腿”损坏，接受腔无法正确合到身体上，可能导致受伤。马库森很担心，她曾因此受伤，很久才完全愈合。在巴黎，技术人员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帮她换了新假肢，非常舒适。

奥托博克团队通过传统方法为残奥会运动员制作了多个假肢的接受腔，这种方法需要石膏和塑料铸造，通过高温和高压成型。这些假肢是用3D打印技术制作的，首次在残奥会上使用。为了建模，技术人员用一个电脑鼠标大小的手持设备扫描运动员的肢体，避免侵入性刺激和手工测量，然后在车间制作模具，或发送数据到附近的维修中心完成3D打印。马库森说 ：“维修中心的技术人员很了不起，努力寻找解决方案，这与残疾运动员展现的精神相通。”

市民热情扬

这是巴黎首次举办残奥会，当地人对此非常好奇。残奥会开幕前一周，已售出175万张门票，其中92%卖给了法国人。一些热门比赛，如轮椅击剑、轮椅篮球、坐式排球比赛的门票早在开赛前几周就已销售一空。巴黎残奥会最终售出240万张门票，仅次于2012年伦敦残奥会的270万张。法兰西岛交通局称，巴黎残奥会每天迎来30万名观众，这一数字是奥运会期间的一半。

已退役的残疾人运动员马哈本说 ：“我不是在买门票，而是在买一生的回忆。”巴黎市民埃尔南德斯看了奥运会，又看了残奥会，表示要充分利用这次机会，因为短期内不会再次看到奥运赛事了。他的朋友弗吉奥特买了8场比赛的门票，因为想在标志性的场馆观看不同项目的比赛。他说 ：“我们休息了一段时间，又回来了。地铁上的广告写着‘比赛还没有结束’，我喜欢这种氛围。”

身着绿色制服的志愿者扎基里说 ：“在地铁上，在餐馆里，我看到每个人都面带微笑。我们不谈政治，谈的是体育和欢乐。残奥会是一段令人陶醉的插曲，运动员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人们还希望残奥会能够改变社会对残疾人的看法。”

一些赛事座无虚席，比如罗兰•加洛斯的男子轮椅网球决赛，在埃菲尔铁塔下举行的盲人足球决赛。消费者在特许商品商店门前排起长龙。人群拥在香榭丽舍大街，为残奥会马拉松运动员加油助威。残奥会明星占据了《队报》的头版。

参赛选手非常感谢观众的到来。英国皮划艇银牌得主威格斯说 ：“法国人民对我们敞开了心扉。”国际残奥委会主席帕森斯说 ：“激烈的比赛、一流的场馆、顺畅的运营，还有巴黎人的参与，让这届残奥会如此精彩。”

巴黎市民艾哈迈德说 ：“气氛很棒，但我们必须诚实，因为人们的热情没有对奥运会那么强烈，媒体报道较少。”他注意到国际游客人数不足，认为奥运会和残奥会之间相隔时间太长，打击了巴黎人的热情。鲍彻是巴黎一家餐厅的老板，在他的餐厅里播放残奥会比赛。残奥会期间生意一般，但考虑到人们已经重返工作和学校，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说 ：“在电视上看到残奥会比赛时，我也想参与其中。法国人需要好消息，让脸上重现笑容。”

有的人认为残奥会的效应不会持久，另一些人认为残奥会会使社会对残疾人的认知发生改变。总之，残奥会加速了这座城市的无障碍和包容性。残奥会后，巴黎留下了大量无障碍建设遗产，积累了举办大型国际残疾人体育赛事的经验，通过体育实现了包容性。

巴黎奥组委主席埃斯坦盖在残奥会闭幕式上说 ：“虽然情感可能转瞬即逝，但这个历史性夏天的记忆将永远留在我们心中。”

文 王敬泽

来源：《新体育》2024年第10期